選夫禮半月后,這日冬至剛過,天色陰沉,昭寧府上空飄著細碎的雪粒。太子凌華自早朝歸來,一路騎馬回府,披風上落了薄薄一層霜雪。才進二門,總管女官便迎上前,低聲稟道:“殿下,府中出了點小事,正夫蕭氏與從夫陸氏在馬場那兒……起了些爭執(zhí),現下正鬧著呢?!?br>
凌華略一挑眉,換了常服,便往馬場走去。還未進門便聽見一陣喧嘩,門外沿著道路兩邊各跪了一排馬場的女官,卻沒一個敢進去主事的。
原來是陸星河這幾日閑不住,又牽了自己新買的河曲烈馬去府上的馬場練騎射。他沒規(guī)矩慣了,馳騁時脫了外衣,只穿了一件皮背心,汗水混著雪水,肌肉賁張,馬場伺候的女官哪還敢在里面待著,全部齊齊的跪在門外苦苦的等這公子哥玩盡性。
偏生蕭云嵐今晨親手做了幾樣江南細點,命人送去各院,又特意多做一份松子酥,親自端來烈風苑,想結識一下這位從夫,也盡一盡自己身為正夫的責任。
誰知陸星河正射得興起,雪天里全然沒看到穿著雪白狐裘的蕭云嵐,隨手一拍馬臀,那河曲馬受驚長嘶,前蹄揚起,濺了滿地泥雪,竟直直往蕭云嵐身上撲去。
蕭云嵐嚇得后退一步,食盒落地,松子酥滾了滿地,狐裘下擺沾滿泥水。他雖性情溫潤,卻也執(zhí)掌正夫之尊,被這般無禮對待,臉色瞬間煞白,當即就眼眶微紅,聲音微顫卻帶著壓抑的怒意:“陸從夫好興致!馬場馳騁本無不可,卻不顧他人安危,可是以為東宮是誰都能放肆的地方?”
陸星河聞言,從馬上翻身躍下,手里還握著長弓,額上汗珠混著雪水滑落,襯得那張少年臉龐更顯野性。他本就沒穿多少衣裳,只一件黑皮短背心,露出結實的手臂與肩背,肌肉線條在冬日寒氣里微微發(fā)紅。落地時靴底踏得泥雪四濺,他這才看清來人正是那位白衣勝雪的正夫蕭云嵐。
他先是一愣,隨即皺眉,目光落在地上狼藉的松子酥和蕭云嵐那身被濺臟的狐裘上,臉上閃過一絲不耐與尷尬,卻很快被慣常的桀驁壓下。他將弓隨手一拋,丟給旁邊的武童,大大咧咧地拱了拱手,聲音朗朗,卻沒半分歉意:“喲,原來是正夫啊。雪天路滑,馬兒受驚,我也沒瞧見你來。點心臟了便臟了,回頭我讓人賠你十盒便是,何必哭喪著臉?”
這話說得直白粗魯,蕭云嵐本就受了驚嚇,又被這般輕描淡寫地頂撞,臉色愈發(fā)蒼白,眼淚掛在睫毛上,顫顫欲墜。他深吸一口氣,努力維持正夫的體面,聲音雖輕,卻帶著江南士人特有的清冽與鋒芒:“陸從夫言重了。點心無妨,裘衣無妨,只是這馬場建在烈風苑本就占了東宮半壁園子,如今又驚馬傷人,若殿下在此,陸從夫可也敢如此放肆?”
陸星河一聽他提到太子,眉梢一挑,忍不住嗤笑一聲,雙手抱胸,倚在馬旁,語氣里滿是少年人的不服氣:“殿下?殿下又不是泥捏的,騎馬射箭怎么了?我陸家在陜州,無論女男哪個不會騎馬射箭,殿下體諒我,更是親自允了我去馬市買馬,又讓我改建烈風苑。正夫你江南來的,細皮嫩肉的,怕泥怕雪,我也不跟你計較。可你若嫌我這里吵鬧,大可別來,我這苑子大門朝南開,你不踏進來,誰濺你一身泥?”
這話一出,院外跪著的女官們大氣都不敢出,個個低頭裝聾。蕭云嵐指尖微顫,終究是讀書人出身,最重顏面,被一個比自己小的從夫當眾如此搶白,胸口起伏,淚珠終于滾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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