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諶輕聲說道，聲音雖然不大，但一字一頓，充滿了力量，“天地萬物，需有余數(shù)，不也用其盡也。天盡則昏，地盡則瘠，人若盡，則亡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治國之道，亦同于此。愚鈍之人，只知斂千家萬戶之財，占千畝萬石之地，尤不得足，孰不知吃盡用盡，便是百姓動蕩，大亂滋生……”荀諶繼續(xù)說道，“此茶價雖不高，然并北關(guān)中盡用之，亦販西北，所需數(shù)目極大。僅此一項，便年入二百萬錢！然于此之中，農(nóng)夫、陶工、走運、商賈亦得其余，各得其利……如此，公達可明白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荀攸眉眼動了動，但是依舊默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山東之人，已然途盡?！避髦R聲調(diào)轉(zhuǎn)寒，緩緩的說道，“光武定于雒，亦困于雒也。百年前后，可有變化？治下之民，可有余利？人用其盡，焉得不反？黃巾之亂，其數(shù)亦定，雖鎮(zhèn)之一時，國本亦動，故而有如今之局也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貪婪永遠都是無止境的，不要指望著貪婪能夠發(fā)什么善心，但凡是將人往死里用的，必然會出現(xiàn)各種亂局，或早或晚，這是定數(shù)。

        斐潛覺得荀攸是個人才，打算將其留下來，荀諶自然也是贊成，畢竟一來荀攸確實可堪一用，二來荀諶自己一個人也覺得有些單薄，尤其是在荊襄這一幫子人面前，因此能夠拉荀攸入伙自然是最好不過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縱然如此，荀諶并不打算苦勸，也不打算哀求，而是讓荀攸自己去體會，因為荀諶相信，蠢人勿鼓，愚人不言。蠢笨的人只相信自己所看到聽到的，根本看不見也聽不進去其他人所表明的道理，所以縱然是用鐘鼓在其身旁敲響，也未必能將其震醒。

        而聰明人，響鼓不用重錘。

        一碗茶，卻將驃騎將軍斐潛和原本山東諸人的區(qū)別展現(xiàn)得淋漓盡致，當年荀諶也是看到此點，才留了下來，而他也同樣相信，如果荀攸夠聰明，也一樣會留下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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