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桂老師您心地好，關(guān)心我，我知道，您一心想讓我做個清閑高貴的工作，我也有過指望。所以您讓我待在家盯著裝修，我就待在家一點不敢亂動，您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在縣里的時候，我就一直擔著擔子，走街串巷做小買賣，連我姐和師娘都說我沒有正式工作就不體面?！比f云想起某一次，她在平水縣物資局家屬樓回頭看萬雪時，她姐那副氣淡神閑的從容模樣，心中就泛起一陣難言的嫉妒，誰不想悠閑自在地過日子？

        “您說要給我找份好工作，到廣州幾個月，我都抱著很大的期待，您的鼓勵我也放在心里。我萬云在縣里沒得選擇，才挑擔子賺錢的，到了廣州有了您這樣的依靠，難道還要走老路？難道我就只能當個小販嗎？難道到了大城市我也只能挑擔子嗎？難道我的生活和人生就沒有其他可能性嗎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萬云的語氣并沒有很憤怒，但充滿了一種壓抑在心底許久的痛苦，今天萬雪對她重新賣盒飯的事，只有一句“不意外”，這三個字，給萬云造成了心理上的重壓，再加上桂春生一直強調(diào)做小攤販生意不高貴，她就開始說爆發(fā)出來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們沒有做過小生意，不知道對所有人賠笑是什么樣的感覺；也不知道被市容管理人員追著跑的時候，心里有多慌；手上屯著貨，要是賣不出去，那種焦慮感你們也沒有體會過。可這些我都可以克服。我要說的是，不論是桂老師還是城哥，你們每個月手上都有錢，心里都有完成工作的成就感，可是我沒有，成日在家里做飯做家務，然后從你們手里拿到買菜錢，我沒有成就感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像城哥，他在電機廠待了七年，可以去外資廠當個技術(shù)工。就是因為知道自己沒有本事，所以我才花錢報名去學廚師，想學一門傍身的技術(shù)。我也想讓人家看得起我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阿云，我不是這個意思，我沒有看不起你?！惫鸫荷蝗f云突如其來的話給打亂了節(jié)奏，又擔心小孩兒鉆牛角尖，先低聲安撫，“我這個當長輩的，肯定只想盼著你們天天越來越好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桂春生的話沒有讓萬云停下來，萬云也沒有哭，她顫著聲音說：“桂老師，您看看我這雙手?！?br>
        萬云把自己那雙不大的手展現(xiàn)在桂春生面前，手心有一層繭，手背有幾絲劃痕，她忍著淚，繼續(xù)說：“這雙手一點都不白嫩，它自小就開始做農(nóng)活，后來開始做米糕，現(xiàn)在開始做盒飯，可我一點都不覺得這雙手不高貴，我只覺得它們很珍貴，是我擁有的最珍貴的東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萬云的話，令桂春生有些啞口無言，甚至渾身不自在起來，他從未想過一直乖巧聽話的萬云也會有這樣強烈的感情，看來是他小看了年輕人的心性。

        萬云字字句句中都沒有指責過他這個當長輩的一點，但每一字都在控訴桂春生在其中的傲慢，這種性格上的傲慢卻沒有辦法解決生活中的現(xiàn)實問題，讓桂春生有些挫敗，可盡管知道自己在操持小輩未來這件事上，思考的方法上出了問題，他也沒有想著當面認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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