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小少年的周長城覺得桂春生實在可憐，比爺爺奶奶說的逃荒人還要悲慘，周家莊最窮的寡婦家里都有兩間黃泥屋和自留地，支書伯伯說他是受人尊敬的老師，現(xiàn)在竟然要住茅草屋，種菜也種不活，比他們這種半大的小子還沒用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些地方對桂春生這種下放的黑九類實行嚴厲的隔離，不允許當(dāng)?shù)氐拇迕窈退麄兘佑|，公社給他們派最臟最累人的活兒，但周家莊沒有這個情況，只要紅袖章不來，村支書和其他村干部隔幾日就去看看，幫著收拾收拾牛棚，自從那次他發(fā)燒后，也沒再讓他缺糧食，村里人和桂春生說話，也都隨他們?nèi)ァ?br>
        周長城一家因為和桂春生有著鋼筆和糧食的情誼，走得又更近一些，過年的時候，周家兩老還會讓周長城給桂老師端一碗菜。桂老師感激周家人的關(guān)照，又覺得周長城機靈善良，就拿了木棍教他認字，他那手字的基礎(chǔ)，就是在牛棚前的一個小土堆上打下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若不是周家莊村民的善待，桂春生怕是熬不到平反的那一年。

        第20章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爺爺奶奶真好,那時候糧食那么緊張，居然還舍得給他端碗菜！”萬云對小時候那種吃不飽飯的饑餓感記得尤其牢固，別說把碗里的飯給外人吃,就是自家人多吃一口少吃一口都要爭起來。

        周長城說：“我們家祖籍不是平水縣的,是從北方過來的，我爺爺說，再往上數(shù)，老祖宗是西北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爺爺奶奶那一輩的人,在解放前落戶到了周家莊。在他們還小的時候，北方發(fā)水災(zāi)，地龍翻身，顆粒無收不說,還發(fā)人瘟,半個村子的人就一路往南逃,路上沒了很多人,等到這兒的時候已經(jīng)只剩十來戶人家了。那年月，日本人打我們,國軍到處戰(zhàn)亂抓壯丁，哪里都不太平，因為是外來戶，好多的地方也不收留他們,能在周家莊落腳，還是因為都姓周?！?br>
        “我爺爺奶奶估計是想起了當(dāng)時自己作為外來戶被本地村民欺負的事，就對桂春生老師有種同病相憐的同情，大家都是平民百姓,不是窮兇惡極的人，落難時,大家能互相看顧就互相看顧?！?br>
        周長城這么一解釋，萬云立即抬頭看他，難怪她總覺得周長城不像平水縣的人，他個子高，手長腳長，輪廓分明，鼻子挺拔，讓人看一眼就印象深刻，忍不住上手摸了一下他的下巴，又冒出一個甜笑。

        周長城被萬云突如其來的喜愛弄得臉發(fā)燙，抓住她的手，四下看著沒人注意他們，立即親了她一口，“啵”地一聲，響亮又大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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